那把一直打着的油纸伞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兴许是阴雨天的滴滴答答,又使我念起了戴望舒的雨巷。白墙黑瓦青石板,细雨小巷,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一首小诗描绘出多少人梦中江南的美好。而恰逢十一,我在苏州一条小小的巷子里,就寻见了这样一把富有韵味的油纸伞。
我就是被巷子上空那一片鲜红的油纸伞吸引过去的,一把把枝节清晰,带着古朴纹样的伞被串起来,悬在半空。伞下的人淋不着什么雨,都仰头看着静美的天空,光透过红色的油纸,映衬着人们赏心悦目的笑容。我沉醉于油纸伞的美,又好奇这美的创造者究竟是谁。沿着小巷往深处走,忽见一家卖油纸伞的店铺,打着暖黄色的灯光。几个伞匠正忙着做伞,有个老师傅正将削好的伞骨组合起来,他先用尖锐的工具在伞骨上打一个孔,再细心地将特制的棉线穿过那个孔,就这样钻一个孔,穿一根线。我起初觉得这样做效率太慢,何不一起打孔,再一起穿?但想着才悟到:这样可以确保伞架的精准与牢固,是一道用心的工程。旁边坐着个婆婆,只见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一支极细的毛笔在勾勒伞面上的图案,棉纸上画的是莺红柳绿,还有个年轻的伞匠正用青柿子水糊着伞面。他们拿放工具的声音都是很轻的,每一步都慢条斯理,不骄不躁,空气中淡淡的油墨味,像是诉说着古老故事里的段段奇缘。一把小小的油纸伞,要经过100多道工序,从伞骨的选材到伞面的晾晒,都饱含着做伞人的心意。
“唉,现在买伞的人越来越少了。”突然一声叹息传来。“你说现在的年轻人谁喜欢这个呀,大多就看看,拍拍照,更别说学这门手艺了。”老师傅忽然开口。而婆婆则慢慢地说:“没事,我们做这个也不是为了赚钱,我就是每天看到那个红红的油纸伞就觉得开心了。”说到这,三人都默不作声了,低头含着笑,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我猛地明白了这家小店的灯火为什么亮着,也许还有很多很多一样的小店,都为了手中的油纸伞忙碌着。我回头望了望那一片伞的海洋,就如同雨中的一朵朵无声但绽放的花。
“是谁撑一把油纸伞,又是谁走过谁的心田。”一把油纸伞,一把心事。看伞的人,看到的是傲骨寒梅,或清雅幽兰,执伞的人,遮的是感情的潮涌。一把油纸伞,可以撑起四季的温度。
其实传统文化就是一把有温度的油纸伞,即使外界的舆论如大风大雨般迫使着它放弃,改变,在商业上排挤它,让它处境艰难,它依然会挺立着。因为它有自己的故事,有执伞人对它的感情。我在那条小巷里,看到了执伞人的坚守。
轻轻拨动伞面,伞如一把转动的流云,美不胜收。
愿那把伞,一直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