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心
夜色入暮,大地披了一层朦胧的纱。时光从指尖悄无声息地划过,有些美好,还来不及细品,就骤然擦身了。
晚饭后,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闲逛,遇见了“老桥头”。这是一家专制传统美食的小店,在本镇算是老字号了,尤以美味的八宝饭出名。门口的几盆紫藤花对人微笑着,让人心头一喜。
店主是一位胖胖的老伯,翘翘的八字胡,带着喜气。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皱纹,却没磨去他的精气神。既来之,母亲想买一个回家。不巧,已经售罄。见到我们失望的神情,店主思忖道:“能等吗?能等就现做。”我和母亲喜出望外。
母亲在外等候,我则淘气地猫进厨房去看。只见老伯把红枣、核桃、葡萄干、红绿梅丝一圈一圈铺在碗底,轻轻盖上锅里暖着的糯米饭。填入鲜艳的豆沙,又铺上一层糯米,用勺背压得实实的,填成平平的一满碗。老伯专注地做着这些,不急不徐,仿佛揉捏一样艺术品。那梅丝,豆沙,在他手下,听任他堆填,竟无比温顺。我痴痴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袅袅的白雾在眼前缠着绕着,渐渐带出甜香一一那是八宝饭好闻的味道。
终于出笼!翻个身,元宝似的。在晶莹透亮、软糯香甜的珠玉外衣下,是一颗豆沙色柔软的心,不招摇、不张扬。挖一口尝,猪油的绵香、糯米的软滑、豆沙的润甜,便从齿颊间迤迤逦逦流泻而出,温柔多情地缠绕在口中;一丝一缕,仿佛难以捉摸的夜色,撩人遐思。
“太好吃啦,您一定有秘方?”我忍不住问道。“选的都是最好的料啊!巢湖糯米、沧州红枣……”老伯朗声答道,“慢工出细活,光是拌糯米用的猪油,就要用心熬很久,摆根葱进去,猪油就更香。还有,里面的馅料,只用我们自家秘制的冰淇沙,同样很费时。每天熬制一锅,卖完就停。你来得巧,刚好还剩点儿。”
我恍然大悟:慢工出细活!是了,纯手工的慢,造就了“老桥头”八宝饭的独一无二。那个面带微笑,慢慢说话的店主,有比八宝饭还细的心思。
那些甜到发腻,吃了让人舌头和感觉齐齐受伤的八宝饭,总是少了什么。现在恍然:一心一意的八宝饭,慢中揉捏的晶莹里,添加了一味叫作“执着”的调品剂。玲珑匠心,自有玲珑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