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凝视的方式去爱你
感觉到你默默地走过我的身旁,一抬头,触上你无法形容的目光。一瞬间,我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乖乖地低下头去。
在我忐忑的同时,不知道你是否觉察到了我的偷窥已经不止这一次了。现在,我尽量想着各式各样安慰自己的话语,希望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说也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这个癖好,喜欢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凝视你,从发梢开始一直探到你的脚底。
很久很久了,从我们在这个世界相遇的时候,你就没有多看我一眼。一朝一夕,我们擦肩而过,一颦一笑,我们冷眼漠视。正如另一个人所说的:你们是火焰林里的荆棘,你有你的孤傲,他有他的冷漠。那时候,我们之间虽只隔一层纱窗却犹如远距着一个苍穹。我不去在乎你如何的诅咒生活,你也不会留意我怎么污蔑理想。这样,习惯了不经意,我们的感情却一直在冰冻,直到彼此的心灵有了创伤的时候,才感觉这疼痛是始料未及的。
由于你的桀骜不驯和我的玩世不恭,生活中我们屡屡对阵。你有你的个性,我有我的主张,那时候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会换取另一种方式去爱上你。
流感侵袭校园的时候,我荣幸的中了头彩。医院的护士正微笑着劝我褪去裤子打针的时候,你闷头闷脑地进来了。随即将汗臭不堪的土衫往床头一仍,双手硬生生地掐着我的手臂。我忘不了惨嚎地挣扎,最后护士将一寸来长的针头扎进我的屁股的悲剧。
当我厌腻了那种食之无味的饭菜时,你闷声闷气地提了猪肉回来。除了猪皮以外,其余的都是白花花的肥油。我咽在嘴里,吐在地上。你把眼睛用三昧真火点亮,然后叉腰瞪眼地逼着我咽下。我只能鉴取这次的惨痛教训,以后乖乖地面对粗茶淡饭。
在和老师顶嘴之后,你们一个破口大骂,一个沉默不语。看着你们俩别扭地对视着,我知道我又会尝尽那无止尽的苦果。在写检讨的时候,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直到把那五百遍没心没肺的检查手抄完以后,才肯放过我,让我去吃饭。那时,我心底仇恨的种子,已经有了发芽开花的趋势。
终于在中考前夕,你意外的扭伤了腰。我打心眼里偷着高兴。毕竟可以躲避你几天没有人情味的监视。中考场上,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少年识尽愁滋味”的感受。那一道道题目,用陌生的面孔凝望嘲笑着我。我知道,自己要考理想高中的梦,就会被眼前的汗珠一滴滴地击破。我耷拉着脑袋,操纵着两只无力的腿,在黄昏的树荫下拖拉着修长的身影。那时使我意想不到的是你步履蹒跚地推着那辆吱里哗啦的自行车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心思搭理你,你也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那一刻,我的心酸酸的,眼睛也憋得难受。
高中时,我踏上了异地求学的路途,回家的机会少了很多。在遥远的那边,你举起电话听筒来,我却硬生生地说:我找妈妈。尽管这样,但是每次都是你首先接电话的。有一次,母亲带着哭腔告诉我说,你干活时,腿又受了伤,整日疼得动弹不得。那时候,你却肯定地告诉母亲,那个小子快回来了,你在电话旁等着吧。
自那以后,我学会了流泪,尽管我们相聚甚远,尽管我们相处下的天空仍旧是一片阴霾。记得母亲请求我,下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找你爸。我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兑现这个承诺。
快要高考时,我深深地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带着超强的电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回家休息了几天,母亲正好外出探望外婆。那时候,家里没有个可以听我诉苦的人。于是,我选择了一味地埋头苦读。希望把无奈寄托在这冷冰冰的文学世界里。那时候,你静静地端着茶水,放到我的桌角,然后又一声不响的离开。我偷偷地抬起眼皮,才吃惊地发现,岁月已经攻破了年轻时的那一头骄人的黑发。你的脊背仍旧很宽敞,只是俏然消失了那一缩一胀的有力肌肉。那时,我的脸红红的,生怕被你瞅见,就掩着面趴在桌子上。在那深沉的鼻息声中,我轻轻地感受到,你为我搭上了一件外衣。那刻我的眼泪偷偷地流了下来。
我们三人相伴着外出的时候,你总是站在母亲的那头。有一天站错了位置,你还会轻声地对母亲说,站到小子那面去,和我走在一块,会给他丢人的。那时,我偷偷地望着你,在岁月的烽火中,你的脸很平静,很平静。
现在,在我伏案写作的时候,你又小心翼翼地为我披上马甲离开了。我悄悄地抬起头,望望你两鬓斑白了的年华,着笔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我生怕你会转过身来,责骂我做事不认真。
夜很深了,听着你一起一伏的鼾声,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我想这时才是我偷偷地凝视你的最佳时机。只是,在睡梦中,你的脸庞仍旧是一副对人生的威严和对命运的倔强。我开始轻轻地叩问心灵,叩问熟睡中的你铿锵的灵魂:可以仅让我用这样的方式去爱你吗?亲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