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金色
阳光像蜜糖般,亮晶晶的,仿佛一咬就是满口的甜蜜。小时候的我总是这样想的。坐在廊下沐浴着满身的阳光,幻想着这些天马行空的事。
冬天的时候,呆在奶奶家的廊下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这是奶奶的阳光房,不管天气多冷,阳光照到身上都是暖暖的。坐在廊下望过去,是奶奶的小菜园。腊月里,尽管天一天比一天冷,但奶奶给小苗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麦杆,这庄稼穿上了“衣服”,即使是在寒冬腊月,它们也显得精神抖擞。
廊下总充满着爷爷那台老式半导体收音机中发出的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屋中传来麦杆木柴遇火爆开的“噼哩啪啦”的响声,铲勺碰撞锅底的“咚咚锵锵”声,水与菜在锅中翻炒的“滋滋”声,像一个交响乐曲,各种奇怪的声音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简直是一首浑然天成的乡村交响乐。
奶奶在里屋朝外喊一声:“开饭了!”我便立刻丢下了手中玩耍着的小玩意儿,风似的跑进屋去。这时屋里的饭菜的香味早就已经飘满了整个屋子,漫天弥漫的蒸汽模糊了视线,但香气还是准确无误地钻进了鼻孔。我顾不得洗手,拍了拍手上的土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奶奶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慢点儿吃,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她的眼里满是慈祥,仿佛望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那一刻,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还要灿烂。
然而,前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也变得不再如从前那样红润,一直带着咳嗽,时不时会生病,乡下的家中也顿时失去生气。有一次她甚至都住进了医院。
医院的病房里没有暖和的阳光,没有扑鼻的饭菜香味。有的只是白炽灯的微微的光亮,走廊上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病房中的一切都是素白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以及奶奶那失去血色的脸。
她轻声唤我,像以前一样抚摸我的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放心吧,奶奶没事,真的。你爸爸非得当成件大事,还要住院,就只是一点儿小病,咳咳咳。”她还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我咬住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忍住没让泪水落下来。
她就如同夕阳,已经在缓缓下沉,阳光逐渐黯淡。以前是她拉着我走路,现在应该换成我搀扶她了。她用她的阳光温暖,滋润我,让我茁壮成长,自己却一日一日地变暗。如今我也有了自己能力,能让她过得更好了。
我每日都去病房照料奶奶,像以前她照顾我那般。我跟她说学校里的故事,和她聊天。终于,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奶奶的身体开始恢复,面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阳光又回到了廊下、家中和她的脸上。“多亏了囡囡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才好得那么快。”她笑着对大家说,我冲着她回报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她摸着我的头,说我是“傻孩子”。阳光又重新照在我们的身上,好像是给我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抹金色,是我心中的温暖来源。奶奶一定有一种神奇的魔法,那种魔法能温暖人的心灵,扫去心中所有的悲伤和不愉快。它的名字,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