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茶
喝茶,却不懂茶。分不清毛尖、龙井、猴魁……也品不出孰劣孰优。只是每一次面对袅袅升然的水汽,静观杯中的片片绿点点地舒展、绽开、下沉,都有一种莫名的舒心。
前日的晚自习,用尚未烧开的水泡茶,同学提醒我这样泡出来的茶不好喝,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不好意思地对她说要上课了。她略带怒意地质问我:“你不觉得你这么做侮辱了茶叶吗?”坐着不说话也中枪,我只得无语,暗暗思忖自己要不要回家夜观天象,研究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明。
是否真的要找一方梨花木的小桌,一套精致小巧的紫砂茶具,然后无比虔诚地跪在桌前,以恭肃的心态捧起那抹清绿,然后,一赏色泽,二嗅淡香,三品雅味,才能体现出我对茶的尊重。
外公家的小院的一角种着一株枝繁叶茂的金银花,每年花开得欢喜时节,外公都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采摘下来,晒在铺了洁净棉布的木板上,若是天公作美,三五日后,外公便能把那些干黄的花朵收进已有点锈迹的方形铁盒里。外公的茶杯是一个大号的类似超市里摆放的用来盛放蜜糖水果的玻璃杯。外公把一小团金银花配着绿茶放进去,然后提起茶瓶咕噜咕噜地往里面加满水。待他到院子里侍弄一会儿青菜,茶便凉了,他捧起杯子喝上几口,还转头问我:“要不要喝一点,明目去火的,可好了……”
彼时年幼,尚不懂事。后来回想起来,才明白那么清新、雅致的茶,为何会与柴、米、油、盐、酱、醋这般琐碎平淡的东西构成那句耳熟能详的话。
茶性似水性,可容万物,亦可为万物所容。它不会因为精巧的茶具平添一缕清香,也不会因为笨重的玻璃杯阙如了那份澄明。
有人费心研究之后,说古人用雨水、雪水泡茶的做法并不可取。而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在历史烟尘的那端,雨雪是哪般质地、何种风味?是啊,早在千百年前,茶就不是只停留在富贵人家的堂前案头,它在田间土坛里、市井小巷中,只需一张方桌、几盏粗瓷,也流出同样醉人的香气。
琴棋书画诗酒花是才子佳人的良辰美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寻常人家平凡琐事。不因为普通而轻贱,也不因为平凡而自卑。只是大俗大雅、大粗大细,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地归入某一类别,亦没有什么可以绝对客观地评断某一类别的标准。
我不懂茶。一如走在田间五谷不分,所以原谅我不知茶所适宜的水温,我只知道它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需要,所以喜爱并尊重着。前因后果,前果后因都不矛盾。
前日的茶并不难喝,现下的心情也格外舒畅。觉得自己像个斤斤计较的妇人,时隔两日还要拿啰嗦的文字告慰自己微恼的情绪。只是转念一想,能用如此简单的方式走出来,也未尝不是幸运的事。
在铭记与遗忘间回转、看得开与看不开间徘徊,总觉得,这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