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底的痕迹
当暖风吹走最后一丝余寒时,储蓄了一冬的冻雪逐渐开始融化了,汇成细流。最后铺满尘封一冬河水的冰面,暖阳下,亮晶晶耀眼地一片。接着怦怦地崩裂声,大块的碎冰开始拥挤着涌向下流,当最后一块浮冰也被欢快的河水带往下流之后,河岸又恢复了昔日的繁荣。洗衣服捶打的声音似乎如河面的清澈一般,一圈圈地漫散开来,起伏的嬉笑默契地为它做着伴奏。我知道,沉醉了一冬的村庄,已经睁开了它惺忪的睡眼。
也就是这几天,村庄里又多了一份热闹,门前柳梢上不知道何时叽叽喳喳起来,像黑色的闪电一样窜上窜下的,欢快地不停呼喊:“燕子到,春来到”。这句俗语我至今仍记得真切。春天真的来了,燕子也来了。
奶奶开始谨慎了起来。一看见我们这群猴孩在门前乱窜,就用拐杖招呼着我们到别处去玩。谁要是习惯性地把大门给带上了,她就急了,马上驻着拐杖走将门又推得大开,嘴里总是低声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懂规矩!燕子在门前叫,怎能将门关上呢?”
燕子真的飞进了我家,不知是不是它们感受到了奶奶的欢迎。而且立刻就忙碌了起来,一只衔泥,一只衔草,一进一出,起早贪黑。我觉得它们很恩爱,不像村里的小夫妻总是吵个不停。但对于它们千幸万苦出来的结果,我想了心里就痒痒。一个上大下小,状似漏斗,上面有一层叠着一层的小疙瘩,紧贴在墙上,就像墙上长出的一个肿瘤。看着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总想着找个机会,一竹竿给捅掉,就舒服了!
奶奶的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拦着我指着鼻子警告我,燕子是像吉祥鸟,捅了它的窝,主人家的房子也会垮掉。我信以为真了,从那以后就怯了。
后来,我们伴伙之间开始流行一种游戏:比谁家的燕子窝多。我家总是完胜。我作为我家唯一参赛者以及获奖代表,故意将头昂得高高地,在同伙面前走来走去,觉得光环就浮在头顶上,我至今还记得自己那个如同一只满脸溢着笑容来回摇摆的鸭子的滑稽样子。
在窝筑完了以后,不记得哪个清晨一觉睡来。燕子窝里变得热闹起来。三个粉红色的小头上下窜动着,三个大张着的嫩黄的小嘴“叽叽”地叫个不停。我高兴极了,整天仰头盯着那几个小脑袋傻乐呵!而燕子们也从这时起忙碌了起来。飞进飞出,轮流喂养它们的孩子。那个张小嘴却像是越张越大,越叫越烈,像是永远吃不饱。黑色的略影不停地从我的头上闪过,我仿若看见了它们额前粘挂着的汗珠。
一天,我突然听到几声异常尖锐的叫声,撕心裂肺的。我急忙冲到堂前,一只小燕子在地上挣扎着,淡黄的绒毛还未能裹满全身,刚睁开的小眼睛似乎充满着恐惧,总是怯怯的。我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叫声一声声地揪得我的心发痛,地上一定很凉吧!我蹬了下来,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它软软微微地颤动。弄得掌心有着儿痒,它似乎在发抖。突然,房梁上传来“喳喳”的声音,我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道黑色的闪光新闪到了眼前,钻心的痛,眼泪瞬间就满了眼眶。
“没事地,我已经把它放回去了”睡觉前妈妈抚养我的手安慰道。
但那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好晚。后来做了一个梦,燕子父母带着它们的孩子离开了我家,因为我。我在后面追,一个趔趄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但庆幸的是第二天起来,它们还在。妈妈说:“燕子是家鸟,通人性。我到现在还深信不疑。
如今,我家早已换成了楼房,当村子里最后一座平房被推倒时,整个村子似乎也倾刻消了它们的踪迹,新房里被刷得粉白的墙上,心似乎也空荡了起来。
上次回到老家搬柴火。无意间抬头,又看到了那些泥漏斗。地面有些潮湿,有点儿冷。盯着那些熟悉的燕子窝,移不开目光,不知到那早已空落落多时漏斗里是否还残存了几缕当初的温暖?
没看到燕子已有好多年了,每每只能从记忆里搜寻,搜寻那被珍藏在心里的痕迹。
如今的春天,我早已没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