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生
阴霾的天空开始笼罩我的心灵。偌大的书法展览馆里,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人。我呆呆地凝视着墙上的一幅昔日同被一位老师教导的同龄人的作品,久久地,停留在那愚昧无知童年时代。顷刻,空洞的馆里就传来我啜泣的回音。
我不能不想,倘若那时的我能坚持下来,那么我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只演着一个观众的角色。只可惜,我的一念之差竟打碎了这梦的成就。
那时学校开展兴趣班活动,我报名来到“书法兴趣班”。原本以为能像电视中的书法家那样龙飞凤舞、一挥而成的潇洒。不料,第一堂课却让人大失所望。
教书法的老师非常年轻,一件高领灰色毛衣极不协调地搭配着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普通的运动鞋,脑袋剃得光溜溜的,远远看去倒成了个小丑,与我心目中的书法家的差距足有十万八千里。于是,我不屑地斜看着他,真想见识见识他的能耐。要知道,来这里参加书法的,全都是那位刚离职、曾获得过无数荣誉的老师亲自点来的好“苗子”。
他随即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印着一个“一”字的隶体字和一张普通的报纸,要求我们每人在这张报纸上把这个印刷的“一”字临摹一百遍。“‘一’字而已,简单得很啦!看我的!”我满怀信心地想着。于是马上拉起袖子,抓住毛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报纸上写字。
花了半堂课的时间,我终于千辛万苦地把“一”字给写好了。捧起自己的“杰作”时,我情不自禁地高声喊道:“老师!我写好了一百遍啦!”心里却想着他看了后竖起大拇指夸奖我的样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大步走了过来,举起我的报纸看了半天,末了,才丢下这么一句话:“你这不是在画横线吧?”话音刚落,全班都哄堂大笑起来,连墨水也笑得溅起来了,弄得满手黑黑的。我不满地撇撇嘴,看看旁边的同学,才写了一半而已,哪有我写得这么快?现在不受赞扬反倒挨批评了?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一’字其实并不这么好写,它是书法的基础,占了隶书的一大部分,因为其他字体都是‘一’字的引申而已。对人生而已,亦是如此。”可年幼的我根本就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生硬地把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刻在脑海中。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接着下来的第二堂课、第三堂课我们都只学了个“一”字,眼看着一个个好友忍不住着枯燥的反复而退出,我也打起了离开的想法。当我鼓足勇气说出这想法时,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但目光随即黯淡下去,问道:“你真的要退出吗?”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也没说什么,在我伸出的小手心上,刚劲有力地写下了一个“一”字,一起一伏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虽是无形,但却像沾满浓墨的毛笔一样在手心上划过。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的目送下离开了办公室,也离开了那场“一”字的长跑比赛。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的话语的含义,明白了“一”字对一生的意义。我无力地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属于我的“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