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青春
青春是人生的重要阶段,而我更愿意将它理解为一代人的身体、心灵或命运的写照,它漂泊着、动荡着。
发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的知青运动,曾在中国的青年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从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起,到1978年运动基本结束,全国有1700多万青年下农村,入农场,赴边疆,进兵团……一场规模空前的移民运动,让那个时代许多青年人的人生命运就此改写。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各式各样的土壤,知青们的足迹曾遍布全国。
当那些被油灯温暖的岁月早已远去,“悲哀”一词的内涵就显得越来越模糊。忘却,是生活的一种必然,然而有些岁月,许多人终生无法忘却。今天,回望那场波及千家万户的知青运动,已不能简单用“伤痕”或“无悔”来做基本判断,因为痛彻肺腑的诅咒和小布尔乔亚的歌吟均于事无补,所谓的宏大叙事亦让今天的青年丧失阅读的耐心——哪怕他们的祖辈曾是知青。作为当年无处安放青春的一代人,他们更像是“迷惘的一代”,与我们隔着历史烟云遥遥相望,其中超越生活的精神压力亦不可同日而语。
诚然,当一个人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抛掷在南国群山又无视足音回荡时,岁月的峥嵘与狰狞,便成了隔靴搔痒。无法否认,忆及往事时,他们无论是心如残酒还是血涌大潮,萦绕在梦境深处的仍是那片南国晴空下的土地。虽然他们的青春过早遭受了生活的磨砺,所有青春的幻想在那个年代中被命运碾成碎渣,但一代人毕竟是从那里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也正是在这片抛洒着青春的土地上,他们像融化的雪水渗进民族的血脉。时间总能让苦痛渐渐酿出甘甜,乡土中国留给知青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率真、本色、本性及辗转于城市与乡村之间,挣扎于高贵与贫贱之间,求索于文明与野蛮之间的诚实与自尊。
这是命运,也是历史。应该说,每一个历史事件或群体的出现,都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相吻合。没有谁能超越,也没有谁能绕过。从青年史的角度来看,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光荣与梦想,也有自己的痛苦与迷茫。站在今天的河岸回望整个20世纪中国青年的大命运,没有哪一代能够脱离他所处的时代背景,没有哪一代的命运不与当时的核心价值观相契合。1919年前后的那一代,在“五四”的旗帜下选择人生,聚集起灿若星汉的领袖群体,他们后来亦成为中国命运决战的主力;1937年前后的那一代,以拯救民族危亡为己任,成为中国抵抗日本鬼子侵略的主力;1967年前后的那一代青年,是狂飚突进的一代,他们要砸烂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然而文明却因此倒退,其中大多数人最终以知青的身份收场;又过了20年,1987的那一代,沐浴着改革开放的阳光,喊出了“振兴中华”的时代强音,火一样的热情,感染了整个中国。
当历史的光华折射进现实,我们的生存状态便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今日的青年生活在一个多元并存的世界中,核心价值观在文明的碰撞中一度失衡,肯德基、杜嘉班纳、阿尔莫多瓦、欧美摇滚乐……无数的舶来品喧嚣着、蜂拥着进入我们的生活。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是进口的。它也许代表着一种品质象征,更重要的是,它也许还代表着一种时尚,是一种发誓要与父辈陈旧落后的生活划清界限的决心。舶来的物质,舶来的精神,我们就是从这些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个性吗?无论是“垮掉的一代”还是“迷惘的一代”,他们的个人命运都在历史的长河中跌宕沉浮,但他们依然坚强地生活着,抗争着,求索着,如荒野的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亮,寻找存在的价值。而在他们之后,我们的青春又将演绎出怎样的时代符号?
海子有诗云:“我要挥霍青春的岁月,然后去做铁石心肠的船长。”繁华迟早都要褪尽,绚烂终归敛于平淡。青春行走于时代之上,踩踏出属于一代人的节拍。当青春散场,留给世界的是属于一个时代最宝贵的精神价值。立足于多元化时代之上,我们需要认清自我的价值,定格人生的坐标,让时光将我们的青春割据成时代的图腾,镶嵌在历史的星空里,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