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过去,外婆的家境很好,早早就搬来县城住了。小时候,我有幸到县城里上过一两年的学,那段时光便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失,那段生活的记忆沉淀在岁月的长河中,无论我怎样拼命地回忆,脑海中剩下的还是一片空白。直到在县城里上高中,看到那熟悉的院子,那熟悉的房间,还有那熟悉的生活点滴,那片空白才一点点地填补上童年生活的色彩,那是经过外婆渲染过的无比珍贵的暖色。我想我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头银发,见证了岁月走过的痕迹;美术刀刻般的沧桑,经受时间之轮无情地碾过。当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揉碎后洒在她的身上,暖色中慈祥、和蔼的老者形象,就是我亲亲的外婆。
外婆本来是一个人生活的,而我的介入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她每天忙碌着,要去买菜、做饭,然后等我放学回来。她的子女们都劝她搬去和舅舅一起吃住了,可外婆却总说,她还能煮能吃,用不着别人照顾,等我高三毕业了再说吧。虽然外婆的生活比过去更好了,但她一直都很勤俭。我曾目睹过,外婆几条剩鱼反复地煮来煮去,到了吃饭时吃得津津有味,因为实在舍不得倒掉。我一直对外婆说:“剩菜可以留到明天,明天吃不完就只能拿去倒掉了。”可外婆总是说:“倒掉多糟蹋东西啊!”
外婆是一位好动的人,耐不得清闲,上天赋予她一双灵巧能干的手,一旦有空,她就会拿出还未织好的缝衣筐接着干活;或者把院子里堆放得凌乱的柴,拿到厨房里整齐地码好,或者拿起扫把,哪怕院子里只有几片落叶,都被认真地打过一遍。
外婆还十分迷恋于买私彩。每期买的钱并不是很多,只有四五块钱,用外婆的话来说,那是给自己的生活一个盼头。可笑的是,我还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外婆中过彩呢。记得有一次外婆去买私彩,到了卖私彩的那边,听那些彩迷说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于是犹豫了,匆忙中把原来要买的那组号码改了,结果那期中彩的还真是那几组号码。当时,我们都暗暗地替外婆感到惋惜,可她倒好,并没有埋怨谁也罢了,当时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就是命呐!”看着我们一脸惊愕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她又补上一句:“以后再也不买了。”可是还没有等到我们认真捉摸透她的意思,到了下期,外婆又在房间里埋头看她买回来的私彩册子了,像一个大学究那样,认真得要命。我去叫她吃饭,叫了几回,都说:“先吃去!”连头都不抬,那种执迷的程度真让我哭笑不得。或许这就是外婆所认为的一种生活盼头吧!
外婆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懂得道理却一大筐,在她的教育下,她几个儿子都很有出息。现在舅舅们都不在她身边了,她还总在我的耳边叨唠着:“你听我说呀……那读书就像问路一样嘛,不知道的地方,就得问人,要不路走不通,自己也是瞎折腾……”舅舅们就这样在她的叨唠声中找对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而我呢?当我感到迷茫,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外婆的那句话就亲切地萦绕在耳边,一时我似乎也看到了一种盼头,是那样朴素而感人。
如今,外婆病倒了,不得不搬到舅舅那边住去了。没有外婆的日子里,整个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每次到外婆的房间里,那特有的熟悉气息,总是那么温馨,在我目光所及的床头,仿佛又出现了外婆在埋头翻她的私彩册子的影子。想起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她照顾我。如今外婆病了,我却不能为她做点什么,不免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我能说些什么呢?
亲亲外婆啊,我是多么希望老天爷保佑你快快地好起来,我还等着吃你给我做的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