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楼504
壹
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走过幽暗的楼道,缓缓爬上P中男生宿舍2号楼5楼,你可以在走廊上驻足极目远眺,这里是P中最好的观景平台,因为几乎没有哪幢建筑物会遮挡你的视线,你可以饱览P中的旖旎风光。也许你会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出护栏。享受护栏外的小雨在手心中蹦蹦跳跳的美妙感觉。但倘若你是伫立在504寝室外,那就更加有诗情画意了,因为落在你手心里的是如丝稠雨,而落在你头顶上的却是倾盆大雨。这场大雨从何而来?此事必有蹊跷!
其实也没什么蹊跷的,这就是咱们504的特色。功劳全归504的居民阿花所有。阿花一直都在弘扬他不知从哪儿继承来的“优良传统”——洗了衣服之后是绝不会拧的,于是,被衣服包裹着的水滴,就会在大地的呼唤下,争先恐后地落到正在走廊上欣赏美景的你的身上,而你则会觉得自己比九把刀幸运多了,因为那些年你虽然错过了爱情,但却没有错过“大雨”。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些被504的“大雨”淋得不知所措的同学则会气急败坏地破门而入讨个说法,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股能让人瞬间窒息的臭袜子的味道(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弥漫504的并非全是臭袜子的味道,如果你的嗅觉足够灵敏,还能寻觅到一丝老坛酸菜牛肉面的余香),面对这“沁人心脾”的味道,那些贸然闯入504的悲催人儿大多会捂住鼻子扭头就跑,可是就在他们即将冲出504的大门之际,又会猛然停住脚步——因为呈现在眼前的场景会让他们瞬间想起水帘洞。而此时进退两难的他们已无暇砍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景,都在思考着“眼前这‘瀑布’要如何越过,避免再成一次落汤鸡”的问题。可是当504里那“沁入心脾”的味道一路追杀过来,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飞身越过眼前的“瀑布”,狼狈地逃走了。
后来,504门前的走廊就萧条了许多,绝大多数人宁愿绕道走远路,也不敢贪图捷径贸然从504门前经过。这并非我的臆想,有一点可以证明,那就是咱们504开学时屡屡倒数第一,而如今却稳居第一的卫生考核分数,据说卫生检查员也不敢从504门前经过。足见2号楼504臭名之昭著。
贰
2号楼一共就5层,且传说历年来5楼都是禁区,不曾开放用作宿舍,直到我们这一届寄宿生人数暴涨,学校才决定将5楼开放。关于5楼,众说纷纭,其中不少版本都带有极其浓重的恐怖色彩,让人听后毛骨悚然。面对这些传说,有些人毫不听信,有些人半信半疑,而居住在504的飞飞,则是属于兼听兼信的那种。
一日,飞飞重感冒,趴在课桌上歇息了好久。晚自修第二节课下课后,他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迷迷糊糊地走向2号楼,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下。而P中宿舍楼的电源都是定时开关的,因此飞飞进入宿舍楼后只有在黑暗中摸索。就在即将抵达阴森的5楼时,他开始逐渐清醒了。不知为何,5楼相较于底下四个楼层显得冷清了许多,特别是当他抬头望见悬挂于夜空中的那一轮凄冷的月亮,更是让他心中的怵意增加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却又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间被宿管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还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细微声响。他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当即冲上5楼,连滚带爬地进了宿舍,衣服没脱就钻进被窝里。
宿舍里有一扇永远也关不上的窗户,恰逢北风恣肆,窗户便止不住地“啪啪”作响,而盥洗间里的那个永远也关不上的水龙头,则一直滴滴答答地渗着水滴,再加上总感觉宿舍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飞飞在恍惚中觉得自己已非身处P中,而成了《午夜凶铃》《惊声尖叫》《床下有人》等几部恐怖大片里的男主角。
当我们上完晚自修第四节课回到宿舍,突然发现飞飞的床上有一团被子很是凌乱,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蜷缩着全身没有一处不在哆嗦的飞飞。见到我们,飞飞欣喜若狂,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504还有治病的功效,因为冒了一身冷汗,飞飞的重感冒已经不治而愈了。看着眼前活蹦乱跳、宛如新生的飞飞,我们纷纷感叹:2号楼504,果然很好很强大。
叁
一到晚上熄灯睡觉的时间,504总会上演一场小型交响音乐会,只不过这音乐有点特别,因为它通俗点的名字叫“鼾声”。因此我们在504度过的每个夜晚都会遭遇一场没有硝烟的恶战——比谁先睡着。先睡着的人被鼾声打扰的几率就小了很多,而没有及时睡着的人就得面临着彻夜失眠的危险。当然,如果你自我催眠的能力超强,也有可能在挣扎半宿之后勉强进入梦乡。不过这一幕在504这个鼾声如雷的宿舍里一般不会出现。
一个平凡的夜晚,504的两位仁兄甲与乙(由于涉及个人隐私,故将他们的名字隐去,以甲、乙代替)刚刚碰到枕头就开始打呼噜,而且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衔接相当自然,让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都自愧不如。就在我们剩下的五位听众一边懊恼自己未能及时入睡,一边辛苦地催眠着自己时,甲、乙二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鼾声的响度,着实让人想找个缝隙把他俩塞进去。
可不曾想到的是,缝隙是不用我们找的,自然而然就有人找到了。就在我们痛苦地在鼾声中辗转反侧之际,宿管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宿舍外敲门,说是我们宿舍漏水,楼下有同学遭了殃。我赶紧给宿管开了门,宿管拿灯往地上一照,发现甲床铺旁边的热水瓶竟然爆了,水流得满地都是。原来504还真有缝隙。
我们当场“满头黑线”——一是惊奇甲的热水瓶竟然受不了甲的鼾声玩起了自爆:二是赞叹甲、乙二人的鼾声之响亮,就连热水瓶的自爆声都在这鼾声中变得如此“默默无闻”:三则是对楼下同学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而且还是在梦中,颇有些江南水乡的格调。
肆
504的床是最邪恶的。
这些床总是不安分,每天早上到了该起床的时间,它们就会联合被子将我们紧紧裹住,让我们成为起床“困难户”,以至于我们频繁地迟到,进而频繁地被班主任进行思想教育。后来,我根据多年的迟到经验总结出一个对策——迟到以后假扮自己是倒垃圾的。手上拿着簸箕进教室就没事了。我将这一对策在504公布,当即获得非常高的评价。504的兄弟们都朝着自己的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颇有些“小样,我再也不怕你了”的意味。就这样,504的兄弟们使用我传授的对策在和班主任的斗争中大获全胜。
直到有一天,床和被子发飙了,让我们在宿舍里整整多待了五分钟!大家预感大事不妙,迅速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就往教室飞奔而去。阿花是最慢的,当他气喘吁吁地拎着个簸箕走教室门口时,顿时傻眼了,只见504的其他六人在班主任面前一字排开,人人手里都拿着个簸箕,场面颇为壮观。班主任见阿花过来了,厉声问道:“你们这学期迟到几次了?”阿花胆寒,只能将右手握拳,然后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伸出来,直至将手掌摊平,以为能够蒙混过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一抬头却看见班主任正怒目圆睁丝毫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极不情愿地又伸出左手手掌……接下来,我们七人的悲惨命运不用我说,你应该懂的。
从此,我们便与504那些邪恶的床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伍
搬进2号楼504就意味着,我需要与庇护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做一场短暂的告别,但这场告别却是我人生的一块里程碑。在504,没有人会帮我打理日常琐事,没有人会对我百依百顺,没有人会对我关怀备至,一切都得靠自己……这是我必须独立行走的一段路,也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段路。
但在这条路上我并不孤单,因为有阿花、飞飞这样的室友与我相聚在2号楼504。我们一起在504生活,也一起在高中这一条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跋涉。在这条路上,我们学会了谅解与宽容,我们懂得了友爱与互助。如果没有504里的这一群可爱的伙伴,真不敢想象我的高中之路将会变得多么崎岖。
象征独立与友谊的2号楼504永远不会被我们忘却,永远会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占有一席之地,即使我们老去,那些在504里度过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也会历历在目,成为我们心中无法抹去的珍贵回忆。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