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秦淮四季
从小在这秦淮河畔长大,儿时伴随我的便是这秦淮河堤上的风光。春夏秋冬,周而复始。秦淮向我们展示了不同的美,向金陵人演奏着华美的乐章。
“千里莺啼绿映红”这句诗用来形容春日里秦淮河畔的风光再合适不过。鸟鸣不绝于耳,从南方归来的鸟儿相继在抽出新芽的大树上筑巢。河畔的翠柳,在风中飘摇;飞起的柳絮,掠过过客们的眼角,又飘飘然飞向喧哗的都市之中。偶尔那春雨轻轻地来,播下片片生机后又拂袖而去。在她的脚后,枯黄的草丛中蹿出了团团的绿意,带着几点各色的小花,向游人们宣告着勃勃的生机。正如“春来江水绿如蓝”所描绘的一样,秦淮河的春水在春日中泛出点点波纹,闪烁着如碧玉般微微的蓝绿色的光。那是晴朗的天空的倒影,是杨柳在河中衬出的丰姿,是春天美丽的影子。如果天气尚好,常有人在河堤上放风筝。这种富有传统特色的玩具借着东风扶摇而上,在空中俯瞰春的足迹,俯瞰弯弯曲曲的秦淮河。秦淮的春,透着生机,透着活力。
水流悄悄地流动着。当夏日悄然来临时,我们或许还尚未注意,但细细一看,杨柳早已将细叶挂满了每一根枝条,蝉声早已爬上了每一个白日和黑夜。儿时最喜在夏天的傍晚于秦淮河堤上散步。当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西方的天空上时,河堤上已是人来人往。我最喜欢走在河堤最下面的一层,也就是最接近河水的一层上。夜幕终于降临,当那一阵阵带着秦淮气息的风飘过水面,拂过我的面庞,拂过每个漫步于河堤上的人的面庞时,它带走了白天的暑气,带走了人内心每一个角落的尘埃。堤上的树,绿叶簇簇,只听那蝉声和鸟声从树缝中漏下,落在过客的心中。这声响仿佛是夏天的嗓音,是象征,是点缀。秦淮的夏,含着清凉,含着自然。
路上,不知何时堆满了落叶,每一步都能发出沙沙的声响。秋高气爽,微风阵阵,熄灭了夏日最后的余焰。太阳越发柔和,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平等地将阳光洒在每一片或是常青,或是枯黄的叶片上。夜色很快便降临了。月光如纱,笼罩了秦淮,朦胧出一副“烟笼寒水月笼纱”的景象。明月倒映在水中,一道浅浅的微波便能将它打碎。细碎的光影最后融入那归家的游子的心中,荡起心中的道道涟漪。堤上行走的人渐渐少了,蝉声在凄凄切切中渐渐没了踪迹,只剩下默默的幽静,和秋叶簌簌的飘零,伴着孤独的过客走在这长堤上。在这样的场景下,诗人们定能随口说出如“枯藤老树昏鸦”这样的句子。但即使是悲伤凄凉,在秦淮的月色下也蕴含着莫可名状的美,如同动人心魄的悲剧,总能击中观众心中最柔软的一面。秦淮的秋,酿着凄美,酿着感伤。
西风吹落了最后的几片枯叶,吹走了秋。隆冬之时,空中偶有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遮盖了枯黄的草地,落满了每一根枝杈。而即便是下雪,秦淮河水也不曾被冰封,如同时间永不会停止一样。渐渐地,孩子们放假了;渐渐地,新年就要到来了。这时年味也越来越浓。秦淮两岸,处处弥漫着鞭炮响声,与空中漂浮的酒肉香,与这团圆的喜庆气氛,融成了秦淮的年味。空中绚丽的烟花,照耀着白茫茫的雪,与静静流淌的秦淮河水,组成了最富金陵味的风景画。秦淮河的河堤上,不远便有一个雪人,插着胡萝卜鼻子,伸开树杈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冬天。在它的身边是无数的脚印,踏出了一条冬日里的回家路。秦淮的冬,凝着年味,凝着欢乐。
这便是秦淮,一个印着金陵特有的美的地方。四季更替之间,候鸟飞去又飞来,树叶凋零又生长,但已不再是那只燕子,不再是那片绿叶,而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现在的我已没有闲时和心情去欣赏秦淮的黄昏,或是体验秦淮的微风。但偶尔,我愿意打开记忆的盒子,回头看看那秦淮的流水和四季,那些被忽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