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融化荆棘
青春如一道闪电,陡然间刺破了我成长的天空,电闪雷鸣下,阴暗的事物刺疼了我尚嫌懵懂的眼。
沉闷的公交车上,夏日温热的风拥在里面不肯出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站,像个了无生机的醉汉,扯进了两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一边投币一边嚷嚷:“终于来车了,大热天的真烦人!”一头撞进两个相对的车座上,侧着身子继续聒噪着。
公众场合大声喧哗,自己不觉得脸红吗?我皱眉想着,车上突兀地响着两个仿佛来自菜市场的声音,好象给燥热的空气加了一剂催化剂。公交车摇摆着前进,温热的风无声地在车厢内流淌。
“我妈老年痴呆症,真能气死人!”烫头发的女人扑打扑打裤角,翘起二郎腿。
“哎呦,那可不好整。”矮胖的女人倚着座背半睁着眼。
老年痴呆症!我的心震动了一下,看了一眼烫头发的女人,粗糙的皮肤,过时的外套,是生活把她打磨成这样吗?
“跟她说话她也听不懂。一天天跟个孩子似的!唉,你是不知道,端给她饭也不吃!”
照顾一个痴呆的母亲一定不容易吧!我不由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侧着身子坐着,额上的皱纹此刻扭曲着。
“给她饭就吃那么一点儿,问她什么也不知道,连饿不饿也不知道。唉,不想管了,她爱咋样咋样吧。”她朝矮胖女人甩着手,手带着情绪甩动着。那手上带一枚闪亮的金戒指。
风,还是平缓地在车厢内流淌着,不时吹起我心中的涟漪。
“唉呀,你管她她还发脾气呢!让她吃饭筷子一摔就走了!爱吃不吃,我不管了。自己的孩子还顾不过来呢。”烫头发的女人看着手上的金戒指,坐正了身子,拍打拍打裤角,放下了二郎腿,暂时停止了聒噪。
矮胖的女人打了个哈欠,只是笑笑。
患老年痴呆症的母亲!她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竟不管了!我震惊不已,一个老人,忘记了所有事情,只有子女可依靠,却因自己的年老滞缓遭到子女的冷落嫌弃,内心会是怎样的孤苦凄清!这个女人,她的孩子也许和我一般大吧,她为自己的孩子奔忙,她的母亲当年不也是这般抚养她的吗?我一阵血往上涌,恨不得起身教训她一顿!
风随着车的行进灌进我的耳,我的鼻。倦意笼住了我,微微低下头,看见前面的妇女歪着头小睡着,好象已经疲惫很久了。风轻轻撩起她烫得很粗糙的发,几根银丝暴露在日光之下,蓬乱的发像是许久不曾打理。
也许,她也曾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吧。在公众场合也许会脸红说不出话,见到老人也许会亲切乖巧地问候。只是如今,岁月侵蚀了她的美好,生活的重压使她变形,只有风还肯抚慰她吧。
有一天,当我踏入社会,我会不会也褪掉了今日的单纯和锋芒,只剩了一身圆滑和粗暴?那时,会不会也会有人听到我的抱怨,鄙视我的低俗?那时,我会不会也想有一个人还能理解我的不易,想象我曾经的美好?还是只有风,只有风倾听我的倾诉,在我小憩时抚过我每一个不堪的角落?
是的,风,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知晓。它只是包容,它见过世上所有的美丽,也见过所有的丑陋;它听过天籁,也听过污言秽语。它只是看着,听着,包容着。风,是个智者,它前进着,又把包容留给它到过的每一个地方。
车到站了,风冲我微笑,毫不眷恋地走了,留给我温柔地理解与爱抚。
女人静静地睡着,风抚过她被侵蚀的脸颊。
“她不会真不管她的母亲的,她的抱怨更多地是对母亲的心疼吧。”我看着她睡着也皱着眉的脸,心里不禁涌起这样的想法。
下了车,便是我初中的校园。校门口是繁盛的蔷薇,风吹拂着,蔷薇轻柔地舞动。我伸手想摘一枝,蔷薇的刺却刺痛了我。风从蔷薇上轻巧的跃过,不留一丝痕迹,不曾被刺伤疼痛。
风,知道蔷薇有刺,于是把自己弯成刺的形状将刺包围,从容地走过。我伸手去抓,却成了鲁迅笔下涕泣涟涟的小女孩。风以无形胜有形,包容了自然界所有的过错,然后从容不迫地走自己的路。也许生活的许多事,并不是我们看不惯就能解决的,不如笑一笑,轻巧地走过,然后去做自己能做的、善良的、有益于他人的事。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且听风吟。当世事与我相违,不如做一缕风,给世界以理解、包容,给自己以宽怀释然。也别忘了像风一样潇洒的行进,别被世俗绊住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