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与高跟鞋
除夕扫除,我把房间里的箱箱柜柜都掏弄了一遍。打开一只并不起眼的木箱时,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已不锃亮的高跟鞋,它被浓浓的木制家具的香味熏着,端详着它,令我浮想联翩。
那是在我十岁那年……
不知多少次,出神地听着一双双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声音,我醉了,渴幕着能拥有一双擦得锃亮的高跟鞋。
有一次,妈妈带我到欧阳阿姨家拜访。欧阳阿姨家客厅又高又宽敞,她走起路脚上的高跟鞋踏起来特响亮。只听那声音清脆地回响在客厅中,一声未消一声又起,把我的心搅得美滋滋的。欧阳阿姨是位受人尊敬的女士,但在我印象中,她展现得更多的是温柔,她的言谈举止,一笑一眸都非常文雅,令人倾幕。只听妈妈无意中赞美道:“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啊!”我心悸一动。
那时我第一次陷入沉思:什么是女人?怎样才算得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开始注意身边一切称得上“真正的女人”的人,发现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后来,我着了魔似的每天放学跑到工会办公楼去等待空敞的走廊里响起那空灵的节律。对拥有一双高跟鞋的渴望日渐强烈起来。
终于有一天,我对妈妈说出了这个心愿。“拥有一双高跟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妈妈并不显得惊讶,她只莞尔一笑,眼睛里流露出什么,感觉很温馨。第二天,妈妈跑遍能到的大大小小的甘鞋店,为我买来最小号的高跟鞋。我惊喜而满足地捧起它,多么精致,多么小巧,擦得多么锃亮的高跟鞋呀!
可是当我穿起来时,脚跟距鞋跟还差一大截。妈妈将纸团填塞进去。
我叭嗒叭嗒走起来,哦,我发誓,那是我所听过最难听的脚步声。鞋子套在脚上,我只能扭转上身用哭丧的脸告诉妈妈我心里心里有多难受。
妈妈蹲在我跟前,两只温暖的大手抚往我的脸,用拇指擦去我眼带底下的泪珠。“你还会长大呀。”她把纸团取出,用食指量了量。“你瞧,很快你会发现,这差距会越来越小。而且,”妈妈停了停。“你会发现高跟鞋并不是成为‘真正女人’最重要的条件。”我心中一顿。
渐渐长大,我接触的“真正的女人”渐渐多起来,同时发现她们除了拥有高跟鞋,还温柔贤淑,举止文雅,谈吐不凡,最重要的是,他们坚强,富有才学,广博而谦和。听着来来往往,干脆而丰富的高跟鞋踏地声,我暗暗为这些“真正的女人”稀奇、赞颂。
十五岁时,我终于可以穿上了那双高跟鞋,走起来感觉舒适而高贵,但我把它收起来锁在了木柜里。
我想我虽然未理解“真正的女人”的深刻内涵,但我明白了,要成为真正的女人,不一定要拥有一双高跟鞋,正像妈妈那样。
这时,妈妈正站在我身旁,望着那双已失色的高跟鞋,我迎着她的目光,望见了那种熟悉的眼神,或许是一种默契,或许是一种相互领会,我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