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读懂故乡的泥土
金秋的暖阳,轻抚着故乡的小河,河面静静流淌的波光,一如我的流年光阴,在缓缓逝去的流水上翩翩起舞,轻灵地落在故乡的泥土中。
醇厚的泥土里还温存着五年前春光的温度,那时,家乡的小河上还架着一座木板桥。桥头,一棵拢着新芽的柳树;桥尾,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欢笑。老奶奶的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儿,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欣喜。她把我领到柳树边,手里边模出一块碎石,颤巍巍地在树干上用力比着我的身高划着,笑着说:“真好,又长高了。”我也笑了。微风拂过,柳树笑了,柳絮静静地落在泥土中,泥土也笑了,张开怀抱,一并把柳絮和祖孙俩的笑声揽入怀中。于是柳树和泥土成了记得我光阴的另外两个朋友。
两年过去,老奶奶去世了,葬在老屋边的泥土里,故乡的泥土里多了熟悉的气息。饭后的深夜里,空气里都飘着丝丝缕缕的愁。那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位至亲离去的悲伤。生与死的距离,不过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土,你在下头,我在外头,可我却碰触不得你温热的手。我们全家人站在墓前,父亲没有哭,眼泪仿佛早已凝结在泥土中。父亲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三,他帮着大伯在墓碑前布置鞭炮和白布条,一言不发,他的眉头不像平常急躁时那样紧锁着,眼睛里流露出平和。他回过身,握紧爷爷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抑制住颤抖的气息,平静地对爷爷说:“爸,奶奶平时最喜欢热闹,看到这么多孙儿孙女在这里,一定很高兴。”“嗯、你去忙你的吧。”于是父亲和大伯一起招呼着在场的亲戚们,操办着葬礼的各项事宜,从太阳正当头,忙到月亮在替太阳守夜班儿。那时,我突然觉得踩在故乡泥土上的父亲变得前所未有的高大。
在回家的路上,我忍住即将滴落的泪水,与故乡的泥土告别。回到家,我从爷爷如沟壑纵横一般苍老的手上接过饭后的碗筷。那时还是冬末春初,水龙头中的水经过冰冷的钢管后还丝毫没有半点春意,像是割在手上,还隐隐作痛。我仔细清洗着碗筷,心底里是爷爷奶奶两双饱经沧桑的手,这温热的手还能伴我多久……我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肩上和心底里的负重感越来越强。
去年,我再次回到故乡,那土地的温热从来没有退散过。这一次,我是独自来的。父母有事要晚来。姑姑惊讶地看着我:“你爸爸妈妈没跟你一起来吗?”我如实回答。她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欲言又止,偏过头思索了一下,回过神来说:“你快要初三了吧?”我点点头。“嗯,真的长大了!”
我在老奶奶墓前伫立,凝视那块土地,隐隐约约感觉泥土与我又近了一些。生死之隔,好像不再是触摸不到的,老奶奶的一句话回荡在我耳旁:“你以后要像你爸,撑起一个家。你长大要像这片土地一样,你看它,多厚重,多结实,养活了多少人。”
我捧起一把故乡的泥土,那泥土竟开始发红光,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你长大要像这片土地一样,你看它,多厚重,多结实,养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