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萼裳裳绿叶稠
奶奶说过油菜花开蛇就会停止冬眠出来活动了,所以我从小怕油菜花开,甚至,每次独自经过油菜花我都会飞奔而过,没怎么关注过它们。
太奶奶却很爱油菜花,在我幼年,她经常搬个小板凳,坐在油菜花旁,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会抱上我,给我讲阿鲁与仙女的故事。故事内容现在记不清了,倒是记得自己被吓哭过好几次,老是想着会有一条蛇突然蹿出来把我给吃掉。每每此时,太奶奶就会泡上一杯油菜花蜂蜜水,看着晶莹剔透的蜂蜜,我总会喝上满满一杯。慢慢地,也就愿意和太奶奶去油菜花地了。喝完后,她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那蜂蜜的味道很美很甜。
10岁那年,油菜花开得很盛,很漂亮,像一个个小星星似的。那年,太爷爷去世了;太奶奶弯着的背似乎一下子又驼了几分,半白的头发变得全白。
太奶奶没有伤心地哭泣,就是望着田里的油菜花一直发呆,谁和她说话她都像没听见一样,嘴里一直嘀咕着,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想什么。
太爷爷去世后,在日常生活中,太奶奶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明显没以前干练了。每到油菜花开的时节,太奶奶还是和以前一样,拿个小板凳,一坐就是一下午,她仍会给我泡油菜花蜂蜜,只是什么也不说了,一直沉默着、沉默着。蜂蜜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香甜、那样透明了。
几年后,爷爷和大爷爷、小爷爷商量着把太奶奶接到各自家里轮流赡养,免得她一个人孤单,但太奶奶不肯,不肯离开自己的屋子。那是她和太爷爷一直住的地方,关键是,太奶奶的屋边种满了油菜花,这是她几个儿子家都没有的。
太奶奶很执拗,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她独自生活着。一样地活,一样地去看油菜花,只是她的背更弯了,泡出的蜂蜜也愈发混浊。
梦中,隐隐约约有股声音,像是很小的时候,太奶奶的话语:“当年,跟你太爷爷结婚时,他送我的就是路边摘得的油菜花,和一杯香甜的菜花蜂蜜……”我猛然醒悟,眼前展现出一幅图画来:年轻帅气的太爷爷采摘下满满一把油菜花,恭敬地呈现给顶着红盖头的太奶奶;盖头底下,是一张溢满幸福的羞涩笑脸……
又是一个油菜花开的季节啊!